雨來撇嘴，就是雁過拔毛的人頭費唄，說得那麽冠冕堂皇，一人進城一次收取十枚金幣，能買一串漂亮女奴，這些混蛋怎麽不去搶？！

心裏腹誹，臉上恭敬，雨來裝混沌的時候，聽到神殿侍衛稱呼那個持鏡女子“黑雀”，一聽就不是好鳥，如果當時他稍微露出點馬腳，最好的下場是被關進水牢折磨，最糟糕的是被當場大卸八塊。

春季煦暖，雖然依舊是青黃不接的時候，藥草和靈植卻都已經發芽生長，只要勤快些，蠻民都不會餓死，所以集市上頗為熱鬧，拿著各地特產交易東西的蠻民熱情吆喝。

還有一種專門幫助頭一次進城的蠻部帶路的游人，只需要一枚銀幣，就可以幫助客人指路前往他們想去的地方，殷勤熱情。

“幾位貴客，需不需要尋找住處？我知道幾家客棧，物美價廉……”

雨來煞風景：“沒有錢怎麽辦？”

“沒有……錢也好辦，城中有免費提供給蠻部住宿的樹林，雖然條件差了點，晚上還要露宿，但現在天氣不寒冷，點燃篝火烤肉很方便，那裏還有一條小溪經過，水源不是問題。”

渺族老打算帶路人的喋喋：“我們想住棚屋。”

比露天樹林條件好，比真正的客棧又有不如，比上不足，勉強還算湊合的條件。

雨來擔心渺族老帶來的那些虎蠍魚，“住在棚屋裏，萬一魚被搶了怎麽辦？”

渺族老笑：“就算我們睡在樹林裏，也不見得有人敢搶奪，虎蠍魚帶進落雪城，就屬於城中貴人們了，別人敢搶奪，搶的不是罟部落，是落雪城。”

更何況，早有人迫不及待地追上來討要貢魚，那些人也不啰嗦，跟渺族老也熟識，直接讓他把魚當街拿出來驗看，這次的品相遠比往常好，對方雖然挑剔，也不禁露出微笑：“不錯，希望下次還是這種成色，別拿那種劣品糊弄貴人。”

“一定！一定，下次我們一定努力。”

渺族老態度謙卑，看得鳳尾娬側目，還沒等她開口嘲諷，火已經燒到她頭上，來驗收貢魚的管事瞇著眼打量她一番，扭頭問渺族老：

“聽說你們這次不止帶來了虎蠍魚，還帶了一個全部都是漂亮蠻女的部落，眼前這一個，是送過來給貴人驗看的。”

他的語氣是肯定句，不是疑問句，儼然不管渺族老回答是與不是，他都要把人帶走。

渺族老汗如漿出，知道攤上事了。

鳳尾娬卻落落大方，不等渺族老為難，主動上前：“不錯，我被部落派遣出來尋覓新的安居之地，如果落雪城合適，搬過來也沒問題，之前搬來你們這裏的藜山掌已經勸過我了……你確定現在就要帶我去見貴人麽？”

那人一怔，沒料到鳳尾娬這般潑辣，半點普通蠻女的扭捏都沒有，尤其是她話裏提及了“藜山掌”，說明她已經被城中那支鳳尾族人認可，有了靠山後臺，他一個小角色，還真不敢再渾水摸魚。

秒慫遁走，雨來長籲一口氣，這座落雪城，還真是多事。

罟部落入住的棚屋，條件還算不錯，雖然沒有溪流經過，卻有一口靈泉噴湧，栽滿了姿態各異的灌木，春寒時節，花香襲人。

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奴隸在打掃道路，縮著頭極為狼狽，其中一個年紀跟雨來差不多大，露在外邊皮膚上滿是鞭打的痕跡。

正悶頭幹活，冷不防有人急沖過來，拉著奴隸少年上下打量，眼睛裏有驚喜：“你是……溫，裘部落的溫？！”

奴隸少年一怔，認出了來人，哭得稀裏嘩啦，翕動著嘴唇半句話也說不清，只剩下哭了。

渺族老湊到雨來耳邊：“這個小奴隸遇到族人，可以被贖回去了，裘部落非常富裕，不缺金幣。”

他邊說邊覷雨來的臉色，雨來這才恍然，自己是打著“失憶尋親”的幌子行走蠻荒，應該做出尋親該有的模樣。

他問渺族老：“想要尋找自己的族人，只能自己幹等嗎？”瞎貓碰死耗子的時候當然有，幾率太小，如果可以，還是主動出擊比較好。

渺族老一口否認：“當然不是，城中有專門提供給部落尋親的場所，但那都是自由人，如果已經被販賣做奴隸，就要看主人肯不肯送他們過去。”

雨來嗯嗯，表示自己隨後就去那裏看看。

罟部落這趟過來的人不少，雨來不想跟他們的人擠在一個院子裏，反正兜裏不缺金幣，領著自己這邊幾個人另外挑選了一座棚屋，靠近這條巷道的盡頭，乍一看有些殘破，卻打掃得非常整潔幹凈，有一眼靈泉，一個栓靈獸的蒲草棚。

最妙的是跟周圍的鄰居都不相連，免生是非，唯一的缺點就是距離牙街太近，嘈雜喧鬧，時不時就能聽到揮舞鞭子的動靜和慘呼啜泣求饒聲。

這裏的租金不便宜，一天就要一枚金幣。

丹女、姀女出於好奇，跑去巷子外邊的牙街，差點被人販子擄走，多虧黑水翀、黑水亥不要命才把人搶回來，姐妹倆嚇得再不敢外出。

鳳尾娬依舊神氣活現，不肯乖乖地躲在屋子裏，跟著雨來到處轉悠。

還沒來得及出門，迎面一聲爆吼：“你們是誰？！從哪兒冒出來的！這間棚屋早就被我們部落預定了……馬上滾出去！”

對方的嗓門奇大，震得雨來耳膜嗡嗡響，還沒回過神來，對方色迷迷的眼珠已經滑到鳳尾娬身上，再移到冒頭看發生了什麽事的丹女、姀女身上，他直接把雨來這個半大少年忽略掉，把穰耷當成了一行人的首領，把黑水翀、黑水亥當成了部落勇士——

“你們三個，乖乖滾出去，蠻女可以留下。” 他嘿嘿笑得淫邪，氣得鳳尾娬抽出鞭子要打人。

雨來攔住她，給穰耷使了個眼色，讓他暫時充當一行人的首領，跟對方斡旋。

穰耷會意，一步邁出：“抱歉，這裏屬於我們，已經在管理處登記過了，他們沒說此地被人預定，你有意見，請去管理區找貴人們提。”

“老家夥，別給臉不要臉！我說這間棚屋已經被預定，它就是已經被預定，你們這幾個雜碎立刻滾出去，遲了信不信我打斷你們的腿！”

穰耷惱怒，和黑水翀、黑水亥一起舉起骨矛，雨來在他們稍微一動的瞬間，激活了手背上的權杖，頓時一道微不可察的濛光射出，正中叫囂之人的左腿——

“嗤”一聲輕響，那人痛得嗷嗷慘叫，抱著血淋淋的腿骨哀嚎。

跟他一起過來的人知道碰到了硬茬子，瞬間閉上了亂噴汙言穢語的嘴，攙扶起受傷的族人，“巖，怎麽了？”

“他們暗算我！”

雨來嗤笑：“胡說八道什麽，我們可是正兒八經跟你對峙，還是你先挑釁鬧事，技不如人吃了虧，就汙蔑我們偷襲？”

叫巖的蠻民氣恨，想要發飆，又畏懼他們不動聲色間傷人的手段，就這麽掉頭而去，就拉不下面子，局面僵持。

山蠻圭聽見這邊的動靜，匆匆從牙街方向跑過來，看到對峙的雙方，眼神閃了閃。

雨來早就發現，對面的人激活眉心圖騰之後，是個“山”紋，極有可能跟山蠻圭是同族。

他穿越蠻荒以後，認識的山蠻只有魃和圭兩人，都是淳樸仗義厚道類型，壓根沒想過山蠻也有蠻橫不講理的，還偏偏被他碰上了。

這麽大的動靜，果然驚動了這一片區域的管事，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，頎長瘦削，眉心一簇赤焰，眼瞳是淡藍色的，金發，過來以後只淡淡掃了當事雙方一眼，就把目光落到鳳尾娬身上，目光更像是舔，一寸一寸的舔，邪佞可憎。

不但鳳尾娬不自在，雨來也看得膈應，忍著氣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：“管理處已經把此地租賃給我們了，金幣我們也已經交了，這些山蠻闖過來，硬說棚屋已經被他們預定了……欺人太甚。”

“是嘛，我只看到你們的人傷了山蠻，弄傷了人家族人的腿。”

藍眼赤焰人一開口就偏幫找茬，輕笑一聲戲弄鳳尾娬：“這位姑娘，你說說看，這件事怪誰？”

鳳尾娬翻了個白眼。

丹女和姀女的目光落在藍眼赤焰人身上的華麗裘皮上，腳上的疾風靴上，她們進城半日，已經開了不少眼界，明白這是極為昂貴的蠻器，等閑難得一見。

她們艷羨崇敬的目光，讓藍焰赤焰人很受用，沒有計較鳳尾娬的輕慢，笑嘻嘻地和稀泥：“我叫拉古，落雪城四級管理者，負責城中治安，現在你們雙方各出兩人，跟我去把事情說清楚。”

雨來還沒開口，丹女姐妹倆已經跑了出去，“拉古管事，我們跟你去……”

雨來：“……”

鳳尾娬：“……”

矜持這種情緒，在蠻荒女子身上真的很難見到，尤其是丹女姀女這對命運多舛的姐妹，留在此地被黑水翀、黑水亥蹂躪，不如跟著落雪城的貴人離開，博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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